Category Archives: 身边人物

深更半夜从跨年聚会的现场往家赶，计程车坐了一半才发现，身上带的钱好像不够，顿时不安起来。 眼看码表就要跳到6块钱的时候，离我家大概还有半英里。我连忙让司机停下，如实告诉他我身上只有6块钱。 “再往前开我就不够付了，本来还应该给你一些小费的。今天可是元旦啊”。 我的潜台词是，现在可是元旦的凌晨，而你还得出来养家糊口。当然，后半句是不会说出口的。 “哦不打紧，晚上走路又冷又不安全”，他半转过身来对我说，“你的命比钱重要”。 黑人司机脱口而出的这几个字，在我当下听来真他妈比四个小时前的跨年焰火还伟大。 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也有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当然，我是事后才琢磨这些的。 “新年快乐”。这是我下车时唯一想到的一句话。

毕业典礼被安排在一座历久弥新的体育场里 两侧高耸的堡楼把它搞得像哈利波特里魁地奇比赛的现场 半年前我和我的朋友们在这里捧着爆米花席地而坐，不分敌我地鼓掌叫好 那次的结果主队输得很惨，散场时空气里冷得只剩我们的打闹揶揄 半年后我捧着同样大小的爆米花，朝着台上的他们欢送志愿军般地挥手相望 这次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时刻，天气却闷热得让人坐立不安 我看到盛装打扮的耄耋老人拄着拐杖拼命地睁大眼睛 专注的表情像是回到80年前聆听罗斯福的炉边谈话 我看到Wynton Marsalis只读了发言稿的第一页和最后一页 然后就扔到一边操起了吉他，一曲沁人心脾的爵士乐，把角落里校长的老婆都挠得摇摆起来 我还看到戴着硕士帽的我的朋友们 嘲笑他们脑袋大过帽沿、帽穗摆错方向却还假装优雅的滑稽模样 当下想要抓拍却离得太远，照片里挤着数百个假装优雅的模样，也不知他们躲在哪里 后来一阵沉闷的雷声接踵而至，所有人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便发觉事情不妙 一时间，骤降的暴雨把台上几千件紫色的长袍淋得一尘不染 一段即将完结的历程就这样给他们献上了最后的加冕 真他妈过瘾得令人措手不及  告别派对被安排在法国佬们久经考验的宅子里 一年来这个地方不仅是我们一小撮人的重要据点，更是远近闻名的派对阵地 扎堆看超级碗，考完试群体发泄，抑或庆祝什么人“再一次告别那些懵懂的青葱岁月” 起初还需要拍拍脑袋想个靠谱的标题才有下文 口耳相传之下，到后来索性“无题”也照样红火 于是我们差点以为这会是啤酒泡沫般不可收拾的一番局面 而眼下如期而至的告别派对让那份伪恶的担忧戛然而止 当一整瓶廉价的香槟像洗车一样喷在他们惊喜到扭曲的脸庞上时 我们告别了他们的惊喜 当”Stairways to Heaven”的调子借由吉他和长笛爬进他们陶醉到迷离的眼神里时 我们告别了他们的陶醉 …… 后来连这些鸡零狗碎的扭曲和迷离也随着最后的几瓶烈酒被大口吞下时 房间里原先出口成脏的那些豪言壮语竟也开始变得语焉不详 只记得他们的女朋友们在卡片上写 Congratulations to Alexis, David, Hermann … Continue reading →

几年前刊登在《读者》上的一篇短文，开头是这样写的：“乍临人世，你在哭，爱你的人在笑；生命终结，你在笑，爱你的人在哭。” 我决定厚着脸皮加一句：“这一哭一笑间，便是那些女人教给我们的一辈子。” 趁我们已经不哭了、却还没敢笑，赶紧祝她们节日快乐。

Party上我问法国同学说，作业那么多，party那么多，我都没时间睡觉，你怎么精神那么好。原以为像平时一样，会扔给我玩笑的回答，没想到他停下手中的啤酒，很认真地对我说，never stop thinking! that’s how to differ from most people… 第一次去上kellogg的MBA课，教授开宗明义，i have three biases: our legal system is sick / capitalism is still the best / in this room, i make joke. 踢足球正到精彩的时候，德国同学的脚崴了，一瘸一瘸的看着难受。我说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他很纳闷地看着我，i’m german, what’re you talking about. 下课后走在路上听见头顶的飞机，我随便问了一句，你们猜它是飞去哪里的。他们抬头看了十秒钟，it’s landing in the direction of midway / from … Continue reading →

  三个骄傲快乐的小孩聚在龙之梦的寿司店里。可他们说着说着，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立场去互相鼓励了。只好夹起一片片刺身，静静地捣腾着眼前的芥末酱。   在各自小心轻放的爱情里，他们都是俘虏式的角色。俘虏可不像奴才，他们并不指望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那样他们失去的会比得到的更多。而更令人无奈的是，其实，与其说是被别人俘虏，倒不如说一直都被自己俘虏着，这一点他们迟早都得承认。   后来，其中的一个淡淡地说，我不是她们，你们也不是他，所以我们今天是得不出什么结论的。大概觉得这样的总结呈辞实在没有建设性，于是她接着说，我们各自努力、互相祝福。   毕竟是一群天真的小孩，还是喜欢这样的收场方式。   古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那么包括学生至少得四个人。真不巧，他们缺一个。   古人又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这回他们不缺了，滚蛋吧诸葛亮。 #  

  那一幢破旧的小楼实在很不起眼，周围林立的菜场、酒楼、美发店颇具声势地把玩着这一带的气质。装修中的汽车展厅，和一座生意兴隆的垃圾箱之间，夹着一扇小门。晚七点的光景，踏入这扇门总有一种进入时光隧道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八十年前白色恐怖的年代。走在狭窄的幽巷里，永不消逝的水滴声早已习惯，循梯而上，小破楼的一楼和二楼是废弃的仓库，空无一物地回荡着路人的脚步声。而闪着微光的三楼，则不停地流淌出豪华的音乐。   其实，小破楼顶层的这个舞蹈房，仗着“300平米的超大空间”，常有一些口碑不错的老师租场授课，所以任凭周遭的环境再怎么不济，也完全镇得住。来这里忠实报道的粉丝每天络绎不绝，他们的偶像来头很大，叫做国际标准舞。   国标分为摩登和拉丁，我和我可爱的朋友们，因为后者而相遇相聚。   我们的老师是一对情侣，怎么说呢，总之没有结婚，就只能算情侣吧。男老师6岁开始学芭蕾，后来改跳拉丁，如今舞龄已是不惑。女老师年轻一些，于是脾气也稍重一些，在课堂上，她会因为套路的某个细节动作、或是播放音乐的节奏与男老师意见不一，而立刻板起脸来。当然也立刻多云转晴，情侣到了一定的等量级，外人看得见的，就只剩默契了。然而如此种种的摩擦背后，学生们应该是幸福的。   “开开，你的气太高了”。倒不是我想装嫩，老师喜欢这么叫，我也没办法。他们所说的气太高了，是指呼吸不均匀，导致上半身动作的僵硬。这是跳拉丁舞的大忌，也是我这个初学者经常犯的毛病，呃，之一。每当这个时候，气比我低那么一点点的lulu同学总是慈祥地开导我说：你要记得吐气，像我这样…… 于是我便记得吐气，像她一样。后来我才发现，气比我低一点点的终极原因是，她经常忘了吃饭。   那是我的舞伴，很有追求的女生。等到了春天，我们要去比赛，跳伦巴和恰恰。   去年的春天，我坐在锦标赛的看台上，端着宇辉的DV，帮他全程记录比赛时的表现。宇宙的宇，光辉的辉，这个男人每次都是这样介绍自己，每次我都联想到宇宙英雄奥特曼。当初，正是这位胸前永远亮着蓝灯的奥特曼，振臂一挥把我带进了拉丁舞的世界。振臂一挥的同时，他说，有很多美女哦。我便从了。   女人在跳舞的时候，都挺漂亮的，只要她肯用心。老师这边用心的女生不少，只是，用心的男生更多，比如说小余。小余话不多，练得很认真，水平直线上升。他的舞伴芹，有热情有天分，也有自恋，于是欺压小余，跳不好不给他吃饭。没有啦，小余很自强的，但是所有的套路过程中，他总被她带引，这一点倒是真的。   可惜这样拉美人民会不满意的。在他们传承百年的舞蹈里，女步可以有缤纷绚丽的旋转、下腰、劈叉，吸引无数眼球。然而在这背后，她的时间值、她的张力、她从脚底延伸到指尖的那一抹惊艳，男步的带引至关重要。不然在那儿放一根电线杆就行了。我猜，小余带着芹向左旋转的那一刹那，她应该是在思量着怎么先跟右边的观众打个招呼吧。   拉丁的五大舞种是伦巴、恰恰、桑巴、牛仔和斗牛。斗牛太难，我们不碰。在轮番学完前四个舞种的初级班后，我终于总结出了自己最在行的一项，无师自通如有神助。那就是出汗。大冬天里，当lulu还裹着围巾喊冷的时候，我已经浑身湿透热气腾腾了。这就好像传说中燃烧着的小宇宙，属于无公害能源。于是我想，如此神勇美观而又环保的表现，不知到了赛场上会不会酌情加分。说实话，每次我都很想把lulu的围巾扯下来当毛巾擦，可是每次我都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智、围巾擦坏了要赔的。   班上的很多女生是抱着减肥的初衷来跳拉丁的，据说效果不错。而对我来说，更具现实意味的是，它能矫正扛肩骺背的坏习惯。每次把身体的重心强力地压到鞋跟时，我总觉得自己的脊柱一定像学校门口的那根旗杆一样，拔地而起便再没见它打弯。   我是后来才体会到音乐感这种东西的。伦巴四拍走三步，恰恰四拍走五步、六步甚至七步。就是不走四步。而且，音乐的节拍强弱间隔，每一拍还分主点和附点。天啊，还是放我回去编程吧，起码不用敲四下键盘打五个字母出来。而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学会了享受其中。伦巴的柔美缠绵、恰恰的活力四射、桑巴的热情奔放、牛仔的轻快活泼，不仅仅是几句似是而非的口号，更会被烙在每一个舞者生动的表情里。   对于我们这些活在当下的小孩来说，每周能凑出点时间来，聚在那小破楼里尽情舞动着快乐写意的人生片段，不失为冬暖夏凉的一份心灵犒赏。昨天晚上，上完鼠年前的最后一堂课，镜子前余温尚存的空气里，老师说大家新年快乐。我们便很快乐地鼓鼓掌，心满意足地散去。   只是年后去上课还是小心为妙，就凭开头那一段的描述，舞蹈房的老板想必得在狭窄的幽巷里暗杀我十次，才够解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