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gory Archives: 闲言碎语

杂念

漫无目的地打开手机,屏幕上形容孤独的梵高倚着没有条理的蓝色背景,无端的满足感一瞬间流淌过来。最近的生活没有头绪,被杂事和杂念牵着走,仿佛一只踩着单轮的狗熊,左顾右盼,停不下来。 一年多没有留下什么文字了。其间断断续续写了几个草稿,却总也理不清自己想说什么,笔力太重、心气太浮,最后只剩一地鸡毛,狠狠删掉。前两天朋友问我向往从事什么职业,“比较靠谱的那种”,我说要么当个东拉西扯的专栏作家,要么去给奢侈品牌做战略顾问。我也不知道这两个回答算不算靠谱,又或者这样的衡量有没有意义,我一直怀疑,生活本身它就是最不靠谱的。 刚过去的几个月频繁参加舞蹈比赛,Facebook上被别人转贴很多照片:黄皮肤、白衬衫、黑领带、背后的号码牌,还有皱起眉头僵硬的笑。偶而一枚爽快的大笑,瞬间又找不着眼睛。这画面让我想起我妈,从小她教给我追求体面的那份执著,也同时烙下一对不留痕迹的眼睛。去年她来看我的舞台演出,鼓完掌收起脸说“你动作这么不协调,人家为什么会找你去表演呢”。我明白这不是个问句,没必要接话。说到底,自己就是在这种吊诡的语境中长大的。 平日练舞的同伴大都是二十岁上下的美国人。他们互相的嬉笑打闹我往往只听个半懂。有时也会赌气地想,等你们将来去了中国,我们也使劲嬉笑打闹让你们听个半懂。转眼又嘲笑自己的幼稚,即使这些金头发去到中国,他们照样自在地使用母语,结巴的那个仍然是我。 今年开始,《经济学人》杂志每期新辟了关于中国的专题板块。农民工、十八大、林来疯,中国面孔像塔罗牌般被一张张掀开,传说中的中国模式也一层层地抹去粉底,最终你沮丧地发现它根本就是别人的脸。《经济学人》是靠输出观点卖钱的,有观点的杂志总是让人既兴奋又警惕,比电视上从良之前的《非诚勿扰》还要刺激。 昨天翻查邮件的时候看到一个老朋友转发的文章,拟的标题是“你喜欢的武康路”。武康路是上海的一条小马路,凭着历史渊源、贵人加持、百年梧桐,以气质胜出。你要追问证据,便有那“永不拓宽”的白纸黑字。可是后来读到“市政府重点推出的旅游景点”,不由地一身冷汗。略数当年头牌的青楼女子,慕名而来的嫖客,有哪个怜香惜玉的。 莫里哀说,女人最大的心愿,是叫人爱她。即使他是个法国人,我也相信这话是真的。 坐在办公室里,我看着眼前更加忙碌的几个月,只希望春天真的会来到。这不是什么该死的隐喻,我说的就是那个温暖烂漫、四面花开、大声唱歌的春天。去年的芝加哥,四月雨没有捎来传说中的五月花,漫长的寒冷、阴郁过后,整个城市狂奔着扑进了夏天。这样有意思吗? 我也希望不久的将来,陈文茜不要在她的节目里浓墨重彩讲气候了。不是说要她闭嘴,只希望该知道这些事的路人甲们能开始自食其力,不再撅着屁股嗷嗷待哺了。 #

Posted in 闲言碎语 | Leave a comment

星巴克随想

22路同77路电车交汇的那个角落,端坐着半宽不窄的一间星巴克,这大概是周边唯一不打烊的店铺。 眼下这季节,无边无际的雪片放肆地遮住了一切。穿过视线里似有若无的缝隙,有时你恍惚看到一些马戏团里戏虐般的角色,像是骄横跋扈的国王、风韵犹存的妓女、形容苍白的诗人、满目狰狞的恶棍……在霓虹灯的光晕下绕着无解的圆圈。 这是一片复杂的街区,每个毛孔都滋生着光怪陆离的故事。 马戏团的剧本里,国王一时冲动睡了恶棍,然后一袭堂皇去向妓女祷告,他以为一切就这样过去,像之前所有别的事情一样。可是这一次,他怎么知道,自己会被角落里某个怒不可赦的诗人刺穿胸膛。 后来一番起承转合,妓女当上了国王,诗人气不过,把笔一扔成了恶棍。 要不然,也或许是诗人当上国王,恶棍自知不妙,收拾收拾成了妓女…… 无论怎样的结局,一样的鸡零狗碎。最后你揉揉眼睛幡然醒悟,那霓虹灯下只是一滩了无生气的弃雪,弃雪跟前只有瑟瑟发抖自己的影子,没有国,没有王,没有那些起承转合。 最初的想象被现实掏空,便只剩下颓废的讪笑。 凌晨3、4点,落地玻璃的这一边依然坐满了人。我同身边素不相识的年轻人没头没尾地聊着,手里的拿铁续满了水,已经尝不出一丝苦味。他给我讲弗洛伊德,讲外交协会,讲他的偶像山姆.沃尔顿。 风不断吹进屋子,裹满一身的香味,又很快上路了。他滔滔不绝地讲,我睁大眼睛,费力地跟上节奏。 后来他抨击普通美国人对中产阶级的谜思时,流露出那种超越年龄的虚无,倒让我想起先前同朋友的另一席话。 那次我抱怨说我们的媒体总拿意识形态说话,关键时刻每每只字不漏。他说都一样,他们的媒体只对商业利益负责,进退之间永远分毫不差。我说那你们还有选票,庄严的一票,可以用来表达个人主张。他说庄严是挺庄严,可惜选谁都一样,代理人换了个遍,老板还是那一桌。 在这种气氛下,一切都沦为阴谋,差别只在于谁谋了谁。 几个世代以来,美国人持之以恒向外输出的除了战争,最紧俏的当数自由民主和中产阶级的标签。飘洋过海后,这些舶来品同本土价值观的冲突,帮助当地的年轻人开阔眼界、独立思考,但同时也让他们变得敏感、脆弱、偏激、多疑。 年轻人不习惯这些字眼,于是好事者搬出古老的诅咒吓唬他们,说多疑催人老、人老更多疑。意思是说要淡定,要优雅,不要瞎胡闹。 这话一点没错,既劝世又朴实。 我倒不是非得抬杠,只是想补充说,我们前仆后继掷地有声地来到这个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是来躲避角落里妖魔鬼怪的诅咒的。总有那么些人抱着滑稽的剧本大笑,捧着绵软的细雪大哭,指着卑劣的嘴脸大骂。 然后睡去。 然后醒来,或者也没有再醒来。这些个破事想想就很给力。 #

Posted in 闲言碎语 | Leave a comment

七月

宽敞的密歇根大道上乌云密布。不远处的街心花园飘出爵士乐队的演奏声,被风吹得似有若无。一辆黑色的轿车划过马路中央,轿车里的男子探出脑袋和双手,兴奋地喊叫着、挥舞着。加泰罗尼亚人这一刻千言万语也道不尽的国旗,遮住了他的脸庞。 乌云胀破肚皮,终究化作了雨。那些为世界杯神魂颠倒的日子,碎成满地尘埃,被雨冲走。大多数的人既没发疯,也没发财,肾上腺素一阵狂飙后,生活还是那副模样。 于我而言,生活的下一个副标题是搬家。 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一流的湖景,安逸的街区,雅致的餐馆,肃穆的教堂。口耳相传之下,被认定是富人区。 只是凭我的阅历,还没学会从这平静的生活中提炼情趣,所以难免留恋满目的幻景。 上周出门瞎逛。不知深处的街道,走到尽头,竟是一个弧形的人行道。人行道很短,它的另一边交叉着一个微型的花园、一条静谧的窄街、和一排自成格调的餐厅。 这原本寻常的景致,却把我带入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欣喜和沉醉。于是那弧形和三角形的交错,被当作艺术未死的又一证据。 打算搬去的地方,在芝加哥北面。风格迥异的小公寓布局紧凑,间或嵌着些酒吧和精品店。而在转角的地方,你总能找到一个表情冷漠的雕像。 上个月断断续续看完几部韩剧,当下竟觉爱情是生活的氧气,婚姻是爱情的归宿,事后吓了一跳。 爱情变成氧气后,是很容易窒息的。记得以前有一次人来疯,耳机里不断播放D.T.的今天你要嫁给我。然后左手提着啤酒,右手握着冰棍,一口不停地游走在上海的某个夜晚。每次播到那段说唱的台词,我告诉自己,等到一字不差全背下来,就可以回家了。 如果非要作个比喻,我宁愿说,它更像是你喝冰水的时候,洒下去的柠檬汁。 周末又看非诚勿扰,嘉宾不再语出惊人,据说这是观众的胜利。这个社会在告诉你某某主义好的时候,它可能习惯于宏大叙事;而在面对拜金、造假、色情这种具体问题时,它一般抓几个典型,大家也就不作深究了。 媒体的挞伐我大抵认同,唯一的例外是把爱情拿出来说事。相亲节目的宗旨很明确:婚姻。然而婚姻是阶级社会的产物,它本身不是为爱情所设的,只是千百年的传统习俗把它们硬绑在一起。媒体强调传统无可厚非,可是落在这种语境下,万一你需要的只是婚姻,会觉得这件事很可笑;万一你需要的只是爱情,又觉得这事很可悲。 话说回来,昨天的这个时候,我妈已经抵达伊斯坦布尔。说是家里太闷,要出去走走。她刚一走,上海的梅雨季就此打住,活像小时候顽皮的我。

Posted in 闲言碎语 | 4 Comments

数字的和模拟的

年初,专栏作家弗里曼在台北宣传他的新书时,再次用他那耍宝般的黑色幽默祭出一番语不惊人誓不休的观点。 时值哥本哈根大会刚闭幕,于是矛头直指绿色革命: “你曾经参与过没人受伤的革命吗?是的,这就是正在美国进行的绿色革命,每个人都成了赢家……你要问,埃克森美孚也算吗?当然算了,每个人都是绿色的,每个人都是赢家……可是朋友,这不是革命,这是派对。我们拥有的只是一场绿色派对而已。” 然后他提到了年轻的学生们: “我们生活在数字化的时代,可是我们的政客仍然是模拟的。当有人要为企业喉舌的时候,石油公司、能源说客全到齐了,他们坐在参议院的协商室里角力争论,往信封里大把塞钱。可是我们的学生们呢,他们在哪儿呢?……哦,原来他们在玩Facebook,他们正忙着互相传简讯……你以为这个世界会变得怎样呢,谁会赢呢?……有人说,我们需要更好的政治人物;我说不,我们需要更好的公民。他们得了解游戏规则,知道赢的手段在哪儿。” 妙语连珠,掌声雷动。不难理解,站在弗爷爷的立场上,他需要把话说得耸动。然而令人尴尬的是,他所说的一切近乎事实。 即使是在他所盛赞的中国,这个被认为在这场变革中走在世界前端的国家,情形却并不比他口中“值得惭愧”的美利坚乐观多少。我们当然对政府的战略部署和行政效率感到由衷自豪,对那些鼓舞人心的数字成果感到难以置信地鼓舞人心,对那些精心策划的专题报道感到它怎么能不得奖。只是我觉得这无异于把大大小小的红头文件刷成了绿色而已,同政府形象、GDP的短期预期休戚相关,却同所谓的绿色革命、或其仰赖的公民意识扯不上关系。 “革命”两个字曾经让鲁迅笔下的阿Q血脉贲张、浮想联翩,相比之下,一百年后的我们要平静得多。只要提着林志玲们设计的环保手袋,或者在花团锦簇的研讨会里打个盹,那就是参加革命了。阻力?哪有什么阻力,一抬头只见政府、企业、专家、明星,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嘴出嘴,身体力行,共襄盛举。风险?哪有什么风险,一低头只见两万亿美金在脚底下牢牢垫着,又厚又软,摔下去还能再弹起来。这是多么皆大欢喜的局面,跟弗氏口中的派对并无二致。 而说起年轻人,众所周知,年轻人的生活已经离不开网络。可是比起弗里曼口中少不更事的学生们,我们这儿的Facebook还“非死不可”呢,我们这儿的简讯还敏感词呢。于是浑身的力气只能用来日复一日不断造“门”,把我们散落人间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个个捧红喂饱。故纸堆中阿Q所承载的那种文学冲动和历史钩沉曾经再怎么轰轰烈烈,也早已与时俱进地迈向我们的视线之外,被迫“大隐隐于市”了。 至于搞不清状况的人仍然要问,眼下这绿色革命到底是在革谁的命?我在想,万一他们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其实是很危险的。正如门肯所说,“任何复杂的问题都有一个简洁明了、让人满意,却是错误的答案”,更何况是这种惊险的问题。而反之要面不改色地剥开一个复杂甚至吊诡的答案,却需要足够的勇气、智商和运气,可惜这些只落在一小撮人头上,像是弗里曼或者韩寒。 五十年前就有人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所以对于那些还没从“你们”变成“我们”,而且猎奇心大于勇气加智商加运气之和的人,去逛逛世博会科普一下自己就行了,千万别想多了折腾自己。反正等到“归根结底”那天你们签收这个世界的时候,该知道的就会知道了。

Posted in 闲言碎语 | 2 Comments

悄悄地远离理想

中秋节前的一通电话,父亲让我多拍一些学校和住家附近的照片给他,我知道他是想我了。 人们在心生愠怒却又得不到发泄时,往往会被动地迁怒于别人;用同样的逻辑来看,父亲的这种情况应该称作“迁思”。我猜这是种常见的心理,稍有阅历的人都会经历,照理不值一提。然而作为当事的另一方,如果你丝毫不察,或者察了也不待见,潇洒得就像在镜子前掸去身上的灰尘,我敢打赌你迟早会付出代价的。 为人父母对于孩子的期许,如果做不到触手可及,那起码要让它悬在高处,一抬头就能看到。对于出国读书这件事,父母从来都给予我充分的理解,不会向我质询什么,我很感激,但我觉得自己心里得有分寸。一些重要的思想蜕变,几个关键的时间切片,时常回顾一下,都会帮助我理清思路,说不定将来还能搬进回忆录里。 从小到大常写回顾,每每以“时间过得飞快”起笔。尽管后面的内容多半不堪,可唯独这第一句迫不及待地道出了真相。我们从来就赶不上时间,每次都被它远远地抛在后面,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时,只能坐在地上大哭。于是平凡如我,就在这一出出重复上演的闹剧中,渐渐丧失了对时间的感性判断,剩下的只是何时何地何故,自己做了什么。 为了重拾一些感性的记忆,我打算从理想说起。 二十年前的某个早晨,全家难得地凑在一起,去机场为我表哥送行。那年我刚入小学,还弄不清他要去哪里、去多久,更听不懂“打工”、“留学”这些动画片里用不上的词汇,依稀记得的只是些并不起眼的画面,比如散落成堆的行李边上,人们反反复复地叮嘱后互相拥抱,抱完了突然又想起什么,坐下来继续叮嘱。 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向往是做一个警察,好像还是个交警。这想法后来经过老师的指正给改了,改成早日戴上绿领巾、争做祖国的好苗苗。 慢慢发现,后者果然更适合我。比如老师在全班面前数落我那同桌的时候,便总爱拿我来做对比,说:“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的优点,我就谢天谢地了”。看着同桌沮丧的表情,我决定把自己的优点分一半给他,可仔细一想又不知该怎么给,每次都只能不了了之。为什么说这事合适呢?因为在要给不给、暗自纠结的当下,其实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黄口小儿的警察梦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个。如此看来,这一转身算是提前兑现了理想。 于是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我是没有任何理想的,除非你硬把考试拿满分、或是评个三好学生什么的都算作理想。 然而在体制内的大环境下,这似乎并不是个问题。教科书里崇尚的“有理想”一般都跟“有文化”、“爱祖国”、“守纪律”这些硬通货捆绑兜售,定睛一看,样样都是我的专长;而媒体上指摘的“胸无大志”又往往只是在《青少年沉迷于网络游戏》之类的社会标题之后短期跟进而已,说的也不是我;更不必谈坊间那些把能考上名牌大学直接等同于“有出息”的惯性思维了。因此像我这种典型的乖乖牌,便顺理成章地被归为“很有理想”的这一类重点培养,现在回过头来看,其实反倒间接错失了培养理想的先机。 这话听着别扭,甚至可疑,颇有推卸责任之嫌,我承认。但即使是推卸责任,我也希望它能透露些许的建设性。我坚持认为,事情的症结在于我们的社会总是乐此不疲地强调客体和结果,而有意地去忽略主体的感受。比如“谁谁谁需要你做什么,做了你就有理想了”、“你不可以做什么,那叫没理想”、“谁谁谁做了什么,你得像他一样有理想”,就是不来问问“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时的我哪里会懂,如同道德或者爱国那样,理想也早已不可避免地沦为廉价的寻租工具。 直到本科生涯进入最后一年,在被毕业前的迷茫夹在十字路口进退失据时,我才不得不开始拷问自己:我到底想做什么。四年后,当我坐在西北大学的图书馆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检视当年自己不知深浅的回答,仍然觉得靠谱。当时我对自己说:“我想不出答案,得出去多看看,才能做决定”。

Posted in 闲言碎语 | 7 Comments

凝视

曾经读过一本旅行杂记,《序》中写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女人,过着平庸枯燥的生活,交着按部就班的男友。她讨厌眼下没有意义的生活,然而凭她的条件,却也无力改变。某次无意中路过一场平面策展,眼前的图景竟让她觉得醍醐灌顶。图景中的城市是巴黎。 这是个执着的女人,从此她开始学习关于巴黎的一切,错综的街区,陌生的人群,从未接触过的语言。这是个细腻的女人,她幻想自己在蒙马特的小马路里开了一家花店,花店里每天发生着新奇的故事,遭遇着有趣的人,她把这些写在网路上。那里不会有人知道,她其实从没去过巴黎。 后来也是在网上,她遇见了一个男人。他在巴黎工作过几个月,现在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男人很怀念那段出差的日子,需要找个人同他分享对于巴黎的认识和热爱。他说,他的精神故乡在巴黎;她爱上了这句话。渐渐地,他们的谈话却变得伤感,男人说,真后悔当初没有在巴黎认识你,要不然。 几年里,他们维持着一周一次的聊天。她也仍然上着法语课,班上的同学和老师都讶异她对巴黎的认识,甚至在有机会去出差的时候,打越洋电话来向她咨询。她总能给出详细精准的建议,因为巴黎早就像一个模子一样刻在她的脑子里。 这当中她结了婚,怀了孕。申请过两次旅游签证,第一次被拒,第二次签证下来时,她即将跟着丈夫移民加拿大。走之前她去男人的公司门口等他。她看到了他,同他网上的描述一样,也同她的想象一样。有另一个女人也在等他,长相平平,却气质精干,提着价值不菲的手袋。看着他们离去,她莫名的伤心。 到最后,当她终于站在蒙马特高地,街上的一景一物竟是如此熟悉,仿佛自己的灵魂早就站在这里等她。然而,就在眼泪突然决堤的那一刻,她也终究明白,自己永远不属于这里。 想起这几段文字,是在接连看了希区柯克的短片“预兆”和韩国电影“假面”之后。那是两个好故事,超越了作为卖点的悬疑本身。这些故事的角度和高度参差不齐,像是一排畸形的轮子,有时拿来消遣一下,却把自己搞得跌跌撞撞。 有些人的生活波涛汹涌,推着他们不得不往前看。有些人的生活风平浪静,闷得他们只能四下张望。也有些人,不管是波涛汹涌还是风平浪静,他们都习惯闭上眼睛。没有人知道,他们凝视自己的时候,究竟瞥见了谁。

Posted in 闲言碎语 | 6 Comments

你错了还是你错了

前些年有部电视剧叫《像雾像雨又像风》,上个月拿出来重温了一遍,没想到仍是一股脑的忧伤。“…… 今生的爱走远,让来世痛提前;谁丢失了时间,让梦冬眠”,斑驳的爱情,敲打着苍白的现实,一直敲,使劲地敲,便是这个调。 古老的英国童谣说,星期三的孩子满是忧伤。 曾经下意识地去想,那些凑巧赶上的孩子,他们怨恨自己吗。会不会有怎样的动机、智慧和勇气,使他们打破这番“谣”言,去爱上不同的自己。而那,会不会就是他们的爱情。想来想去,发现这不仅是个相当矫情的问题,还很容易跌进形而上的陷阱里。于是就此打住并得出结论:千万别去追问童谣的细节,它消于无形,你想不明白的。 相比之下,文艺作品中见诸于形的忧伤就要容易理解得多,哀怨的文字、凄凉的曲调、悲伤的情节,大多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骗骗人的。但我觉得只要骗得精彩,能把人带入片刻的纠结,就是成功。正直的批评家们总爱说:这世界上,无病呻吟的多,有力呐喊的少,那些没有真情实感的东西都是些垃圾。我倒认为这些那些都只是事情的不同方面,即使算不上严重美好,也不至于令人发指。 有力呐喊的来了。 赵导最新的作品《我的青春谁做主》,花了几个晚上一口气看完。同大多数的观众一样超级喜欢钱小样,喜欢她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生活态度,喜欢她既不端庄又不稳重的爱情精神。虽然结局过度美好了些,比不得当年《东爱》的张力,但人家的主题是引发关于青春的讨论。真要是把大好青年的灵魂一个个给枪毙了,然后用福尔马林泡着,那观众们就只能屏息观摩、没法大声讨论了。 那天清晨看完《我》的最后一集,有点亢奋过度,一抬头看见你便很高兴地跟你say hello。你却慌忙跳上树枝,一溜烟地逃走了,丝毫没有要理睬我的意思。于是我不甘心呀,便假惺惺地用钱小样的方式纳闷着:到底是你错了呢,还是你错了。

Posted in 闲言碎语 | 4 Comments

暗恋外滩源

苏州河与黄浦江交汇的一小块地方,叫外滩源,80后的新上海人大抵是不太了解的。大半个世纪以来,除了对于零星的摄影迷、建筑迷和史学迷外,这里实在没有被关注的理由。直到后来世博口号喊开了,外白渡桥整容了,洛克菲勒、半岛酒店这些名字掷地有声地绑架了我们的红头文件和大小报纸。人们这才想起了它。 1849年,英国在上海始建领馆,选址这块老城墙外的杂草泥滩。于是,沪上的近代文明在此发迹,见证了最早的一批学校、教堂、戏院、图书馆、公寓、博物馆、银行。随后渐渐延伸,才有了上海人引以为傲的外滩,租界,霞飞路,十里洋场。 现在的我们,数着外滩的门牌号,1号、3号、18号,等到精彩的都已过去,眼前只剩残垣断瓦时,也便找到了外滩源。“尔识真理,真理释尔”,墙上仍刻着旧时女青年会的会训,如今已是废品回收站的站训。哥特式的新天安堂是上海早期最重要的教堂,前年被一场大火烧穿了顶,后来连砖墙也一并拆除了。浸信会大楼,30年代邬达克最拿手的Art Deco风,如今要好好瞧上它一眼,你得站在拾荒者的队伍里小心翼翼。 这一大片辉煌的废墟,安静地等待着。用不了多久,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它们将体面地嫁给一群阔绰的洋女婿们,做着长长久久的同床异梦。而那些暗恋它的人,一次次的触摸后,不舍得看它枯萎,便只好放它迷失。 只是希望这次,不要又搞成新天地那样,时不时来个“华丽转身”吓我们一跳。 #

Posted in 闲言碎语 | 3 Comments

咖啡和反咖啡的自我游行

咖啡负责激励和调戏我们的神经,功绩显赫,过程曲折。 早先觉得生活的充实超越了自己的智慧,于是总在倦意袭来的午后靠咖啡来解救。记得老托福有一篇听力对话,女学生一个劲在那儿指摘咖啡的不是,男学生则句句反驳,就差无奈出柜说其实跟咖啡正在交往了。当时听完只觉有趣,现在想来心有戚戚。 有一阵子忙得夸张,自然猛喝咖啡,长了很多的青春痘,用控制变量法分析了一下,很容易便找出这位元凶。于是连续一周停喝,果然立竿见影,比任何护肤品都有效。当时以为这也算是一副秘方,不到事过境迁绝不拿出来讲的。 后来又开始变忙了,晚上当白天用,白天当昨天用,连走在雪地里都打瞌睡,这种情形下,又开始念着咖啡了。每天定时去星巴克报道,握在手里的拿铁就像凭秘方买来的奇药,再不情愿也得服用。况且这是世界上最香最醇含奶量最高的药,还不暗自窃喜一番。 可惜连服一周,居然丝毫不见效果。我说的是解困的效果,如果要问青春痘的事,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说得对自己刻薄点,整个过程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证明当初的控制变量法运用得当。 其实后来在多数的情况下,咖啡对提神还是挺有帮助的。毕竟这是有科学依据的,那些专业名词拿出来稍微排列组合一下,听着就比我的控制变量法有力多了。我便不再抗拒,反正大不了没法耍帅而已,而为了生存,精神是一定要保证的。于是在摩卡拿铁们的掩护下,继续熬夜,欣然享受着“科学依据”的关怀。时而也会忐忑,担心再发生那种“青春无边”却困意缭绕的窘境。 事情却朝着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渐渐地,困意是没了,青春痘也集体消失了。即便再怎么猛喝咖啡或者含咖啡因的其他饮料,也于事无补。“于事无补”这个词用得很尴尬,像我很希望却得不到似的。可惜事实正是如此。 于是打算再次搬出屡试不爽的控制变量法,看看能否打造出什么新的秘方(比如往摩卡里放点辣椒啥的)。不过无论能还是不能,似乎都在辅证一则集体智慧背后流传已久的命题:解救自己比拯救世界还难。 #

Posted in 闲言碎语 | 7 Comments

冬天的五分之三

轻轨的露天站台上有那种半封闭的玻璃屋,每年的11月初到3月底,屋内提供些许暖气。取暖的人隔着玻璃望着街上的行人,有时他们会注意到一些有趣的场景,便经不住扑哧一笑。刚还诅咒着这丧尽天良的鬼天气,这一笑,竟一时喜欢上了。这样的情形已经过去五分之三了。 Nov. 感恩节是美国人很重视的一个日子,同学邀我去他家度假,大概算是感谢我借他抄作业。我们四个人开了九个小时的车(硬要把话说明白的话,是他们三个轮流开了九个小时的车,我睡了九个小时,不过这不是重点),才终于在凌晨2点到达明尼苏达的某个偏僻小镇。抬头便看见一头伟岸的死鹿倒挂在树丛里,免不了心生悲凉。幸好再一抬头,看见满天的繁星比地上的蚂蚁还热闹,于是不仅忘记了悲凉,还在5分钟后就兴高采烈地吃起了鹿肉。 同学家五个孩子,加上我们三个客人,还有一条狗两只猫,我们整整疯玩了5天,期间还有令人难忘的火鸡大餐。那天吃完饭主人兴致甚高,对着远处大吼了几声,不久竟传来野狼的回应,据说到了夏天的时候,家里还偶尔会有棕熊来拜访。真是个稀奇的地方。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第一个到他们镇上来的华人。感恩节早上花车游行的时候,主持人在那儿大声吆喝,看看谁是最远道而来的客人,本来以为我是冠军了呢,没想到还有一澳大利亚来的,抢了我的风头。 Dec. 那天晚上的早些时候,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显得漫无目的。要去什么地方的,只是时间还早,也就随便逛逛,逛得离目的地越远越好。这事要搁在上海,只是家常便饭罢了,不过在这里却只能偶尔为之。可不是吗,那些刮在脸上的风既有深度又有力度,唯独没有风度,脾气坏透了;踩在地上的步子就更精彩了,几乎很容易地就把当下的道路分成了两种情况,有脚印的那叫雪,没脚印的那叫冰。 有时在等红灯的当口,眼神会慢慢散焦,直到看见远处墙角搀着墙角,桥柱望着桥柱,互相取着暖。1890年代的这些边边角角,现在看来仍然俊朗,这就好比你我的鼻尖,一头撞在墙上最先痛的是它,而大半辈子后找不到一丝皱纹的偏偏还是它。于是在我眼里,芝加哥便这样生动了起来。 说是那天晚上要去什么地方的,对了,是去看焰火,毕竟是新年倒计时嘛,当然要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我想除了周年庆时的百盛,就属看焰火的地方人最多了。那短短的几分钟里,看着所有的人欢呼、接吻、拥抱、傻笑,便只觉世间竟是如此美好。 Jan. 我们这里的中国学生会属于女人当家。这次她们组织了一个挺不错的春节晚会,地点就在教学楼的礼堂里,老远就看见门口挂了4盏巨大的灯笼。电影里陈凯歌把和平饭店的后门变成纽约的剧院,相比这下,这4盏灯笼的功力也豪不逊色。红得那么纯粹、那么性感,瞬间就烘托出一番浓浓的年味,我不自觉地联想到室友往麻婆豆腐里放花椒的那些瞬间,每次闻到后我都会在心里说,真是好花椒啊,麻得那么纯粹、那么性感。 去明尼苏达的时候,我随身带了一个中国结,本想挂在车里的什么地方保佑一路平安的,后来一直没用上,临走时留给同学家的猫玩了。我不是很确定这算不算在传播中国文化,要算的话,我下次再带点花椒去,让他家的猫也性感一把。 后来央视的春晚还是在半夜里挣扎着爬起来看的,没啥很大的指望,也就是图着在这岁末年初的当口跟国内人民手牵手心连心罢了。比较不能理解的是,主持人怎么还那么几个。相声演员是最喜欢拿主持人开涮的,可每年连他们抖出来的包袱都一样,就不能不捏一把汗了。 #

Posted in 闲言碎语 | 4 Comments